杨刚良
作者:
的确是醉了!然醉的不是酒,是这春日里满坡的杏花,把我醉在黄茅冈的杏花荫下了。
花也能使人醉?
能。据说坦桑尼亚生着一种木菊,花瓣儿味道香甜,无论是人是兽,闻着即醉。不懂它的,只垂涎它的香甜,摘下就尝,不多会儿便昏沉醉倒在地。坦桑尼亚太远,咱也只是听说,没真正被那木菊醉过。
唐代诗人李商隐,他有一首七言绝句《花下醉》:寻芳不觉醉流霞,倚树沉眠日已斜。客散酒醒深夜后,更持红烛赏残花。李诗固然写的是醉,但只是被“流霞”而醉。流霞是传说中的仙酒,故他终非因花而醉。
李诗人“花下醉”的地方离这儿太远。而大文豪苏东坡,却着实地醉卧在徐州百姓的面前,且引得路人“拍手大笑使君狂”。其实,他醉的也不是花。“醉中走上黄茅冈”,来这儿之前就醉了,他醉的也是酒——十有八九是徐州酒。他的醉,似乎与黄茅冈无关,与黄茅冈的杏花也无关。
而我,的确是因这满坡的杏花而醉。东坡醉后引得路人“拍手大笑”;而我的醉,路人却不知晓。山下路人虽多,或车或步,各人自走,全不理会我心底里的醉。
杏花所以醉我,是因杏花开得繁盛而持久。东坡诗云“一色杏花三十里”,三十里啊!的确是够繁盛的。而且一开就是千年。千年还不够持久?醉我在杏花荫下的,正是黄茅冈这繁盛而又持久开着的杏花!
杏花真能醉人?
怎么不能?没见那流连于花间的蜂儿,忽忽闪闪,晃晃悠悠,分明就是醉了嘛!蜂儿能醉,人就不能?
想想便觉怅然,蜂儿醉后还能酿出些蜜来,我醉在这杏花荫下这么久,又醉出个什么结果来了?惭愧,惭愧,人竟不如个蜂儿!
醉眼蒙,四周景色便也如梦如幻起来。
一湖碧水,浩渺无边。春日撒水面一层碎银,亮亮闪闪,醉眼便愈加蒙起来。
说这湖比杭州西湖还大。有精确的数字在,不由你不信。
西湖是杭州的骄傲。徐州也有骄傲。徐州的骄傲,多半与眼前的这湖有关。
高空俯瞰徐州,包括云龙山、云龙湖的地理形势,果然如苏东坡说的“冈岭四合”。含蕴精华的“云龙山水”呢?元萨都剌有“乱山回合云龙”的诗句。读这样的诗句,头脑中还没有清晰的形象。站在黄茅冈上纵目,云龙山水确在“乱山回合”之中。萨都剌在山前冠一“乱”字,而在徐州人的眼里,山一点儿也不“乱”。就我蒙醉眼所见,湖周诸山次第有序:云龙山紧挨的是小金山,山顶苏公塔凌云高耸;南望山之高者是泉山,是徐州城区的最高山;西南坐落的是珠山;西面正对着的,则是韩山、天齐山。清清爽爽,怎么就“乱”了?不仅不乱,而且每座山都有迥异于他山的韵致,并以其独特的美吸引着游客。
云龙湖三面环山,独北一面长堤牵城。山城拥抱着的,就是这一片大湖。
湖前冠一“大”字,是需要底气的。我之所以敢说,皆因她比最负盛名的杭州西湖还大0.6平方公里。云龙湖不愧为杭州西湖的姐姐。
“姐姐”水面三分。挨着天齐、韩山的,是西湖;黄茅冈杏林紧傍着的是东湖;两湖又拥抱着南湖。三湖团结起来,水面就有了6.76平方公里。这“姐姐”也就有了异于杭州西湖的美妙。
云龙湖怎就成了西湖的姐姐?仅凭大出来的这点水面?当然不是。因缘何在呢?
这又说到了苏东坡。说苏东坡曾站在云龙山上感叹:“若引上游丁塘之水以注,则此湖俨若西湖,而徐州俨若杭州。”
1994年12月11日,徐州人终于圆了苏东坡的千年之梦。徐州云龙湖与杭州西湖友好“联姻”,结为姊妹湖。姐妹情深,比妍赛艳,各美其美,携手发展。云龙湖边的黄茅冈一带,亦地覆天翻起来。一番“引水增容”“显山露水”“退渔还湖”“拆违建绿”“生态修复”之后,湖岸愈变愈美,湖面遽然开阔且大于西湖,“姐姐”便名副其实了。
眼下,徐州的名气大了:2018年荣获联合国人居奖。云龙湖的名气也大了:位列中国十大城市风景湖泊第四。后一条是网上得来的信息,未必可信。但我宁愿相信,因为我是徐州人。杭州人为西湖骄傲,我为云龙湖骄傲。
云龙湖的确变美了,高颜值景点珍珠般撒遍湖区,引得八方游客游览观赏。我也常来,四季景色各有精彩,我亦常常为其所醉迷。
现在,我便被醉倒在黄茅冈的“三十里杏花”丛中了。蓝天白云下花枝摇曳,乱我迷离醉眼。随处缭绕的杏花馨香,沁入心田。置身这里,你不醉都不行。山路蜿蜒,游人如织。相机或手机,朝着开朗的、娇羞的、热烈的、安静的各色杏花,不停地咔嚓、咔嚓……